阳光斜洒进新虹综合为老服务中心三楼的活动室，93岁的吴福全正专注地与手中的“拉布布”较劲。
他戴着黑框眼镜，一丝不苟地端详图纸，布满皱纹的手稳稳捏起比米粒大不了几分的积木颗粒，“这颗粒太小，是最难拼的类型。”吴爷爷语气平静，眼底却藏着笃定——他曾是工程师，如今是中心里公认的“手工达人”。拉布布、暴力熊、卡皮巴拉……一件件年轻人喜爱的潮玩，不断从他手中诞生。
九旬“玩心”不改酷爱潮流拼搭
在中心的各个角落，吴爷爷的手工作品占了不小篇幅：拼图艺术花瓶、拼插纸模帆船、钻石贴画杯垫……作品右下角都端端正正地贴着他的名字。但最让他沉迷的还是拼搭。对他而言，将零散部件归拢组合，最终赋予其生命力，是最能带来满足感的事。
展开剩余87%“一到自由活动时间，他总会自己来活动室拼积木。”侯艳凤说，她是这里的养老管家，也是中心许多兴趣课程的老师。中心里如今摆着20多件吴爷爷的拼搭模型，许多都“块头不小”。
拼搭时，吴爷爷遵照图纸反复校验，工程师对精准的要求早已刻进骨子里。有时护理员劝他歇一歇，他总舍不得放下。这位有着5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，虽有轻度认知障碍，却依然双手稳健，思路清晰。“他偶尔会忘些近期小事，可谁都看不出他有认知症。”侯艳凤说。
这里的人都喊他“吴伯伯”，他一听见就会“呵呵”地笑起来，双眼眯成两道小缝，脸上的肉堆起来。别人和他说话，他会炯炯有神地望着对方，听得格外认真。问起年龄，他总是这样回答：“我33年1月份的，你算去吧！”
2020年，吴爷爷来到位于爱博四村的新虹综合为老服务中心接受日托，此后这里便成了他每天雷打不动的“据点”。他对中心大小事很熟稔，一次在电梯里，侯艳凤提醒两位奶奶参加社区党群中心的活动，话音刚落，一位奶奶就忘了时间，吴爷爷立马接话：“礼拜五上午九点，记得要来！”像半个工作人员。
兴趣课上的银发“老友记”
新虹综合为老服务中心由上海乐邦养老服务有限公司运营，是一个集助餐、照护、健康管理、文化休闲于一体的综合空间，辐射爱博四村、五村等周边社区。和吴爷爷一样，每天来综老中心接受日托的，还有14位老人，平均年龄高达80岁。对日托老人来说，这里更像是“老年大学”。
老人们的一天从健康晨检开始，做完集体手指操与经络操，便按课表开始上课。午餐时，照护员会帮牙口差或行动不便的老人处理食物；餐后，大伙儿结伴去附近的年轮公园散步；下午课程结束，吃完下午茶便“放学”——有的独自悠然离去，有的则在护理员陪伴下归家。
手工课是老人们的一项“心头好”。这天，他们围坐在长桌前制作纸花。侯艳凤刚演示完，大家就各自忙活起来——吴爷爷总是最快的那个：叠好彩纸，“嗖嗖”剪出爱心花瓣；卷花梗时，动作却慢下来，一圈圈绕得紧实齐整；剪绿叶前，还会拿起样品仔细比对长度，照护员劝“长点也没关系”，他坚持要完美还原。
做完自己的，他还会主动“巡场”。78岁的喻小妹向他求助时，他欣然上前。喻奶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感叹：“你看看吴伯伯多聪明，他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。”
照护员也穿梭其间，“先让老人自己琢磨，真卡住时再帮一把，既保乐趣，也保顺利。”照护员王丽华说道。当82岁的钱林妹悄悄举起做好的花等待点评时，王丽华眼尖地捕捉到，大声夸赞：“你做得太灵了！”转头又打趣身旁的爷爷：“你这个不灵！花梗太粗啦！”引来满屋子欢笑。
另一边，照护员张月妹举起手机，对旁边几位奶奶喊：“看镜头，你们四个最要好了！”一位奶奶面对镜头略显腼腆，吴爷爷在旁补了句“哎呀，不要太漂亮”，于是她的笑容绽放出一朵花来。
中心课表总跟着节日、节气灵活调整。重阳节当天，这里还会举办一场游园会。现场不仅安排便民义诊、义剪，还设置了趣味投壶、欢乐套圈、乒乓球水杯、趣味钓鱼等一系列趣味游戏。“这些感统训练对改善老人的身体协调性很有帮助。”中心养老顾问王莉娜解释道。
第三种选择
“儿子儿媳有自己的事，每天在家多无聊。”吴爷爷的话，说出了不少老人的心声。新虹综老中心服务的老人各式各样：有在家感到孤独烦闷的“活力老人”；有像吴爷爷一样，虽有轻度认知症，但在护理员帮助下生活自理良好的；还有像张阿姨这样的——她50岁患上认知症，70岁来到中心时已是重度，女儿为此足足考察了半年才放心送来。“这五年我们照看得好，她病情一点没重，连医生都惊讶。”王莉娜语气满是自豪。
这里更像家与敬老院之间的“中转站”。“有些老人在家住得舒心，有些得去敬老院或康复医院接受全方位照料；但还有许多老人，既觉得在家闷得慌，渴望充实的晚年生活，又能正常活动、不愿和子女分开，综老中心就是为了这样的老人而存在的。”王莉娜强调，日托只是中心的服务形式之一，任何有需求的老人都能来活动。
为了让服务力量更规范、更可持续，不同于以往侧重护理人员，乐邦组建起包含站长、养老顾问、养老管家和照护员的人才梯队，给每位老人制定个性化方案。
这么做，正是为了更好回应老人们的核心需求：一是丰富生活，“中心的兴趣活动，哪怕从没接触过，因为跟大伙儿一起参与，老人们也乐意尝试”；二是便利服务，社区食堂、理发修脚、助浴室一应俱全，还定期请社区医生坐诊、安排中医理疗，老人的日常生活需求在这儿能一站式解决；最重要的是，他们在这儿找到了比家更热闹的“朋友圈”。
有些老人最初来中心食堂吃饭，慢慢才摸清这里的其他服务；社区老龄干部、楼组长也会向社区里有需求的老人推荐。“可知道这些服务的人还是太少，供需匹配不上。”王莉娜表示。
吴爷爷拼的这些潮流IP，都是王莉娜和侯艳凤特意挑的，“就是想让他们跟得上时代，知道现在年轻人流行什么。”事实上，许多拼搭模型个头小、零件碎，细看并非完美无瑕，但工作人员还是照样摆出来展示——“每一件都是老人用心做的，这比完美更重要。”
活动室门里门外，随处可见老人们在手工课上的创作：磕碎的瓜子壳拼贴成的花朵、窗台上插满各式扭扭花的“盆栽”……这些手工作品还曾走进新虹街道公益文创节、丽宝乐园爱心义卖等活动。
“这位是重度认知症，后来转去康复医院了；这位是英文教授，现在住院了。”王莉娜点着中心一楼微笑墙上的照片，对每个老人的情况了如指掌。“这里就是老人们的第二个家，”她说，“常来就会发现，照片上这样的笑，每天都挂在他们脸上。有的时候我会想，我对于自己晚年生活的期待，不过就是这样了。”
记者：黄思谊（见习）
初审：岳顺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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